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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您繫一下喔。」

天藍色的方巾拂過尹宗佑眼前,女助理溫柔地替他夾好看診用的擋水布,他伸手摸了摸,雖然是一次性用品但一點也不粗糙。
這是繼他搬來這裡後第一次在住家附近的診所看牙,平常有需要時都會回到住院時的醫院檢查。經過考試院的夜晚尹宗佑住院了二週,身體的傷很快就沒有大礙,院方也協助安排了一些後續的心理輔導及咨詢希望讓他順利回到社會裡生活。
住院期間尹宗佑牙疼了,因為暫時不想接觸跟考試院相關的一切他忍著沒說,最後是被探病的閔智恩發現才陪同在醫院看了牙醫門診。所幸,為他診療的姜醫生是位女性,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個性非常爽朗的醫生,適時緩解了緊繃的心情。今天實在是因為醫生不在國內,尹宗佑又痛得無法忍耐到醫生回國才選擇就近暫時處理。

「左邊蛀牙的部分已經處理好了,右邊的部份等等請到櫃檯預約下一次。」
「好的。」

「預約下週三晚上七點方便嗎?」
「好的。」
「啊......請您稍等一下。」
女助理匆匆離開櫃檯,進入似乎是職員休息室的房間,留下還來不及反應的尹宗佑。

「森林牙科......」來掛號時太緊急了,連名稱都沒有好好看清楚。他環顧四周,牆上貼了兩張可愛插圖的牙齒保健海報,窗邊還擺放幾盆室內植物,櫃檯上也擺了盆虎尾蘭,黃色邊條的葉子往上生長,看起來相當有朝氣。
歸來的女助理帶著害羞的笑,手裡捧著兩本書跑到尹宗佑面前「不好意思,我是您的書迷!能請您幫我簽名嗎?」
「當然可以!」
看到尹宗佑臉上的笑容,原本還憂慮自己的要求是否太過唐突的女助理也放下心來「真是抱歉,今天要上班沒辦法去參加簽書會,下午我還偷偷看活動直播呢!沒想到可以在這裡遇到您...真是...不好意思,我實在太冒昧了。」
「不會、謝謝妳喜歡我的書。」

現今的社會,網路媒體已經很發達了,作者們除非身份特殊或特別要求不然幾乎是不可能永遠藏在作品後面不露臉的,但尹宗佑對於生活中會出現『書迷』這樣的事仍舊沒有實感,甚至還感到不可思議。

離開考試院距今已經三年,三年內尹宗佑出版了兩本書。第一本『他人即地獄』以考試院為基礎,再對人物及事件適度改編後才出版的,而第二本才是他最初所寫以鋼琴家為主角的故事,推出後受到廣大的迴響,還有不少業界人士給予在尹宗佑看來是誇大其辭的讚譽,但他確實完成了自己的作家夢。

 

走出診所,返家。
尹宗佑吃完順道在便利商店買的晚餐後拿出手機在下週三的行事曆中輸入"晚上7點看牙",點開未讀訊息,是閔智恩傳來的"看了直播。哥哥今天簽書會很帥氣喔!書迷都很開心!等出差完回首爾,哥哥也幫我簽個名吧!"
太好了!尹宗佑還以為因為牙疼的關係他會表現得很差,等見面時跟她說其實自己當時正忍著牙痛的話,智恩也會笑出來吧。三年間偶爾碰面分享彼此近況,像互相約定好的一樣,兩人都絕口不提考試院。看著閔智恩笑,尹宗佑還是覺得很幸福,儘管他們已經結束了。
閔智恩第一次來探病時,尹宗佑便提出分手。閔智恩也可以理解,兩人此刻的狀態光是要讓自己的心恢復正常都已經不容易了,更別說是好好扶持對方。"智恩對不起,沒能好好守護妳"尹宗佑摸摸閔智恩的臉頰說,閔智恩低下頭流淚,哀悼他們多年的感情、抱歉沒能給予男友更多的支持、感謝他最後選擇回來找她,"哥哥,謝謝你...謝謝你回來找我,對不起..."說完後還是無法停止哭泣,而尹宗佑只能輕輕拍著她的背說不出其他安慰的話語,從此他們的人生就是各自的人生了。

 

***
尹宗佑趕到診所時玻璃門內已掛上『休診中』的牌子,他推開門探頭進去便看見上次的『書迷』女孩正對他親切的微笑,真是抱歉,他還不知道她的姓名,這才在女孩胸前配戴的名牌上好好確認,上面刻著『金恩雅』。

「抱歉,我遲到太久了。」尹宗佑滿臉歉疚,他整整遲到了兩個小時又四十五分。
「別這麼說!但是高醫師有事先下班了,由別位醫師幫您看可以嗎?」金恩雅簡直太開心了,最喜歡的作家來診所看牙,等再久都是沒關係的。
「可以、沒關係,是我比較抱歉。」有醫生還願意留下來加班幫他看牙,尹宗佑已經感到萬幸了。

出版社有意想讓尹宗佑下本作品連同第一、二本出成套書,今天臨時被編輯約出門開會,主要討論書輯製作方式及各通路銷量檢討。各位編輯大人們對尹宗佑實在關愛有加,主題討論完不說,還追加研究後續宣傳活動內容,尹宗佑只能在心裡苦笑,他下個故事都還沒開始動筆呢!

眼看預約的時間慢慢逼近,尹宗佑藉著去洗手間的空檔給診所撥了電話,告知無法前往。沒想到電話另一頭的金恩雅表示一定會等他,最後就演變成雖然開完會很晚了,自己也累了,卻已經是無法開口說不去的狀況。

「今天會處理右邊比較嚴重的部分,太嚴重的話會需要根管治療,不過不用擔心,我們院長技術很好的。」金恩雅上次就發現尹宗佑躺在診療椅上時顯得很焦慮,不僅握著椅子把手的雙手很用力,眼睛還時常左顧右盼像在擔心什麼一樣。她認為先行預告可能會進行的動作,或許能幫助他提早做好心理準備及降低看診時的壓力。

「那請您這邊稍等片刻。」

金恩雅出去後就剩下尹宗佑一人「該寫什麼好,完全沒想法......房子要續租嗎...漏水總是處理不好,鄰居還很討人厭...但找新房子好麻煩呀...」他低下頭慣性咬著手指沉思,不自覺地喃喃自語,唉,人生果然還是有很多事要煩惱。

聽見開門聲,尹宗佑語帶抱歉回過頭「啊...麻煩您...」他的語尾自然而然消失在空氣中,下意識的握緊那隱藏在領口下的鍊子,他可以感覺手心有點刺痛,那條已經從手鍊改成項鍊的東西,上頭的牙根正扎著他的掌心。還記得那晚大雨打在身上的感覺,是那樣冰冷,但當時他的血液又是如何的沸騰且瘋狂,想起考試院四樓的血腥味及網球一下一下擊打在地板的聲音尹宗佑忍不住一陣乾嘔。

「冷靜點,喝完水會舒服些。」

尹宗佑渾身僵硬,他的手正輕輕搭著自己的肩膀,像一條蛇盤繞著讓人難以呼吸,他將視線停留在對方另一手遞過來的紙杯上,杯子印著小白兔的圖案,他勉強抬起頭順著那白晢的手腕往上看,眼前的醫生一樣那麼高大,俊美的臉孔上戴著一副金屬框眼鏡,後面的雙眼像一潭深沉的湖水,是尹宗佑永遠走不出的黑夜,一個完好如初的徐文祖。

 

如何?當疑心轉為確信的瞬間,是不是很刺激?

 


終於!!!我的第一篇他人及地獄!!

不過第一篇應該也是最後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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